这座城市是完全隔绝了海水的水底城市, 如果有一天被隔绝了的水涌了起来的话，苏起想起了那天自己被水淹没时的感觉，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脖子，那感觉并不是好受，她不喜欢。
没有人会喜欢死亡的感觉，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体验过了名为死亡的东西。
“您在做什么？”她喜欢安静，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她并不喜欢。太安静了总会让她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总是会想到很多事情, 这颗心又总会让人惦念着她不太想去惦记的人。
她不属于自己, 不属于苏起，苏起是明白的, 这份明白并不能让她可以毫无芥蒂地去面对一些事情，在这个有着先生的世界里, 她不想去做那些事情, 不想变得更糟糕。
或许这些只是一些虚伪的自欺欺人。
人总是如此, 在某些人面前可以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 可一旦到了那个人的面前，便什么都不一样了。
想要让自己在那个人眼中是最美好的模样。
哪怕自己内里早就烂成了泥。
六长老微微抬起了头，他半眯着眼看着来到了他面前的苏起，指间捏着的药草被他轻轻摩挲着。他看上去并不是特别高兴的模样，苏起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一个人会对自己讨厌的家伙露出什么高兴的表情来, 除非那个人倒霉。
苏起也不喜欢他, 但这份不喜欢没有重要到牵动她心绪的地步, 讨厌并不代表要在意。
“我可以帮您做些什么吗？”
六长老哼了一声，嘲讽地说着：“我的忙你可帮不了。”
这样的话不应该继续下去了，很容易就会陷入无法破除的死局之中。
苏起轻轻应了一声，她点点头说：“那我就不打扰长老了。”
知情识趣，应该算得上是一个优点了吧？苏起悄然问着，没人回答她的问题，一直以为陪伴在她身边的系统也没有，自问自答的答案只是自己的认可。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习惯了自问自答了。
“你站住。”六长老很是意外，意外这个人在过来搭话表示想要帮忙后居然在他说出了那样子的话就干脆离开，像她这种打算要讨好他的人难道不是应该低声下气地缠着他吗？
太过分了，为什么大小姐会喜欢她这种人？
果然是因为那颗心的问题，若不是那颗心在她身上的话，大小姐又怎会亲近她？大小姐该亲近的又怎么可以是她？
苏起乖乖停了下来，她控制了下轮子，转过了身，朝向了一脸生气的六长老，她乖巧十足地看向六长老，好似是在问：有什么事吗？
她这副模样让六长老很生气，非常生气，气到想要将手中的药草全都砸过去的地步，但这个想法仅仅在脑子里闪过不到三秒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大小姐从小就善良。”
他们前两日已经谈过了这件事情，在戚苏的问题上六长老并不喜欢她。
“我觉得这不是您该管的事情。”
“戚苏并不是不知世事的孩子，在某些事情上她比您知道很多，懂得很多，虽然幼稚可她并不是蠢。您不该干预别人的事情，哪怕这个人与您很是亲近，可您不是她。”
正如兄长，正如母亲，正如先生，他们都替苏起做了决定，没有人问过苏起要不要，愿不愿意。
她讨厌，也无能为力。
“大小姐和那个男人离开的时候，我们曾想去追她回来，那个时候域主说那是大小姐的决定，不允许我们干预。”
“就与你现在一般，或许你说的很对，我不该干预这些，可我看着她长这么大，总是不愿意看见她有半分不好的。”
正是因为有着名为爱的东西存在，苏起才无法去责怪，去怨恨。她恨着兄长，恨着母亲，恨着先生，恨兄长的袖手旁观，恨母亲的专横独裁，恨先生的心甘情愿。她恨过怨过，最后她什么都没有做，因为她什么都做不了，那些人是为她好，那些人是因为爱着她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哪怕苏起不愿意承认，哪怕他们的行为之中或许掺杂了其他目的。
她讨厌极了这东西。
“我对你不熟悉，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认为大小姐会喜欢你不过是因为那颗心，你如今待在大小姐身边也只是因为那颗心，人总是会被一些表面的东西所迷惑，往往会忽略了在那美丽的事物背后的真相。”
“大小姐如今被迷惑了，会做出不正常的事情来，而我们自然不能让她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做出不该做的事情。”
“您要做些什么呢？”苏起轻声问着，问出来后她忽然觉得有些难过，先生是否曾经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呢？先生最后选择的是遂了他人意，还是自己的意？
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苏起都觉得很难过，像是被人扼住了心脏，抽搐般的疼痛，无法言语。
“自然是——”六长老正要说话，忽的被一声急促的长啸给打断了，他猛地扭头看向未被光照射到的阴暗区域，六长老丢下了手中的事物，急忙往外奔去。
苏起感觉整个城市都在动荡，她听见了咔嚓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要裂开了，她仰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头顶，莹莹的海水在她的头顶上流淌着，凭空中被隔离开的水让她总有种随时都会倾覆下来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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