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昭在开封府时, 也有与捕猎人打过交道。
他们追捕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
这些凶犯多是土匪草莽出身,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手里有几分真本事。寻常官府的官兵奈何不了、反倒追拿时少不了折进性命,有这帮人为讨口饭吃卖命,官府是乐见其成。
包拯曾见几次来拿悬赏金的捕猎人, 什么脾性的都有, 有规矩古怪譬如纵使上悬赏令也女人不杀、小孩不杀、老人不杀的;又或狡猾多端、手段歹毒的;也有些嗜好可怖的疯狗, 只咬着一条不杀寻常无辜的底线, 专盯恶徒往死里折磨;自然不乏豪爽英杰、能人异士……不由扼腕其中英雄人物, 成日铤而走险,倘使身死连个为其收尸的人也无。
他亦曾有意将其招揽入开封, 如王朝四人一般留作开封护卫。
然而这些捕猎人多是推拒,心头惦念着逍遥自在的日子,只说亡命天涯、将这脑袋系裤腰带上, 也好过困于一地。说到底, 这江湖草莽心底傲气不掩, 肯与官府来往, 却不愿做一条指哪咬哪儿的官门犬。
既是各有志气,包拯自然也不勉强。
不过眼前食肆这伙捕猎人是当真落魄,围坐一桌时, 神态皆有几分沉闷不快。
这等候的片刻里, 他们各怀郁气, 随口闲谈起来。先是有人摸着怀中钱袋, 在说什么近几日处处不顺, 几次叫人逃了,捞不着悬赏金、还要搭上寻郎中治伤买药的银子,再这般下去怕是要揭不开锅;说着说着,话头便不知歪到哪儿去,也不知谁人先起头挑起了毛病,这可炸了锅。
这头有人说:“……若非你将那狗贼引入林中,也不会跟丢了人。”
那头便不忿辩驳道:“早说了给他多下点药了事。”
“倘使误伤岂不坏事,倒是你三人围堵,怎到后来少了一人?”
也不知这几人可否是近日才凑了一伙儿,他们相互推诿了一番,面上都有了些怨气。一人阴阳怪气道:“哪比得上前辈本事高强,曾得高人指点,您这武艺何须我等助力,只管自个儿单打独斗去便是。”
桌上寂静了一瞬,尴尬万分。
那年轻人仍不闭口,身形瑟缩,嘴里更尖酸刻薄:“您成日挂在嘴边,道那前辈如何如何。那高人想必不会落魄到拉帮结派,您怎不学学这派头?人丢了就跟我们嚷嚷?”
“住口。”另一个年纪大些,约莫有四五十岁、满面须髯的男人重重一拍桌子,呵斥道。他显然是被戳中痛处,满脸的肉都气的抖了起来,“叶前辈岂是你能妄加置评的?!”
年轻人从鼻子里哼了口气。
他耷着眼,好似早有不满,嗤声挖苦道:“一个死人,有什么了不起,这江湖现在谁还记得这号人。还觍着脸要将他遗物送还,那得值多少银子。”说到后来的嘀嘀咕咕倒是泄露了真正的心思。
男人忍无可忍,一巴掌挥了过去。
年轻人下意识地提手边武器去挡,却是先被掀下了凳子,这一下好似挨了铁掌,半张脸肿得像是馒头。他懵了好一会儿,眼中终于升起惧色,嘴巴抖了两下,不敢犟嘴了。
其余人也歇了声。
男人站在桌旁喘气,满面怒容,嘶声道:“叶前辈于我有救命之恩,乃是斩奸除恶的江湖豪杰,便是身死数十载也容不得你编排半句。小子你再胡言乱语,老子把你头拧下来。”他说的极慢,捏着拳,好似当场就要把那年轻人的头当麻花拧,吓得食肆的掌柜娘子都不敢上前招呼。
食肆半晌无声,好几位食客匆忙塞了一嘴吃食,埋着头结账走人了。
唯有展昭与白玉堂岿然不动,仍不疾不徐地用完了两人的小馄饨,又等白云瑞喝完那一小碗豆浆。
男人缓过劲,倒是与掌柜娘子告罪一声,又坐了回去,并无在此闹事之意。
同桌的旁余人赶紧给男人倒了杯茶,安抚了几句莫同小辈一般见识。又有人附和“叶前辈到底是曾在江湖上闯出名声,怎是你我无名小卒能比”,三言两语去,这才将气氛缓和了。
一个人瞧着眼色又干巴巴地笑问:“我上回从说书的口里听了那什么江左叶府,哥您说那了不得的叶前辈,可是那叶家人?若非前两日捡着他的遗物,也不曾听你提起还有这么个恩公。”
展昭与白玉堂正要搁下筷箸,闻言一怔。
那满面须髯的男人沉默半晌,“……叶瑾轩。”他瓮声瓮气地吐出了一个名字,好似间歇之中还叹了口气,“确是那姑苏叶家人,他虽说是我前辈,也剑术高超,实则年纪比我还小些。叶前辈侠肝义胆、锄强扶弱、最是打抱不平……本是当世英杰,他若不死……叶家怎会后继无人、没落至此……”说到这儿,他记起旧事,面有酸涩消沉之意,大抵是不肯再说了,挥了挥手,闷头啃起了包子。
可他不说,却招了几个同行之人好奇。
便有人跟着问了一句:“他既是剑术高超,又怎会早早死了?”
男人抬头环视同桌之人,又恨恨瞪了一眼先头言辞无状的年轻人。隔桌的展昭正清晰越过那个缩着脖子、捂着脸的年轻人的后肩,看见了男人那双赤红的眼睛。男人抿着唇挤出一句:“我不知,闻说叶前辈二十七年前为阻杀一魔头……护着一家平头百姓,力竭……战死了。那魔头逍遥法外,不知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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